西域记

    一件事出来之后，第一时间要做的，不是先找谁应该受到指责。而是应该想，这件事告诉我们什么。这件事，告诉我们，应该对学生进行生命教育，有哪些常见的威胁人们生命的因素，如何应对，如何急救，或者不一定让孩子学急救，起码教育如何应急。今天看到很多媒体报道一位老师在监考时突发心脏病去世，然后说学生们继续安静考试。媒体据此都在批评学生冷漠。我不以为然。

    我叔叔去世的时候，那天早上感觉头疼。于是他吃了止疼药，然后心里不安定，想去散散心，就到庄上漫无目的地乱走一通。其间遇到过很多人，大家打招呼。他告诉所有的人他头疼，说今天头疼得有点儿怪。大家只是跟他寒暄，聊天儿，没有人觉得他要死了。但是不到一个小时，他就死了。你说，全庄的人，那么多跟他说过话，有的还一起待了相当一段时间。他们都很冷漠吗？那些人都跟他说话，都知道他头疼，但是他们真的不知道这是脑溢血的前兆。

    生命是天大的事，不能因为一个生命离开了，就把这个离开的损失任意放大。我不相信孩子会那么冷漠。“冷漠说”至少一件事不好解释：孩子们除了冷漠之外，还要很勇敢，淡定，身边有人死了——换句话说，身边躺着一具尸体——他们还能照常答题。据我所知，现在的孩子没有这么心大的。如果这是真的，直接可以拍一部恐怖片了。

    这件事至少可以折射出一种思维：这个社会上，人们对于任何损失，都不愿意接受。从另一方面说，只要有一个损失，就会拼命从别人身上，或者在更大的视野里，找接盘手。病了，保险公司可以赔付，那么我遇到不公平的待遇，是不是应该有一个平衡的点？所以，交通事故发生之后，先不管责任，最先管的是强弱。弱者会拼命讹诈，如果撞死了人，你就等着吃不了兜着走吧。

    这位老师不幸发病在考场，学生正在答题，有学生注意到了异常，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，所以没有施救。这位老师，真是可惜！没有人认为她该蒙受这个损失，但是，谁该负责任呢？首先应该负责人的，是她自己。她身体不适，自己没有及早发现，没有及早休息。其次应该负责任的是她的身体。怎么可以这么不打招呼就先病了呢？可能的责任人，还有他的家人。凡是疾病，都有先兆。家人对这位老师的疾病没有做到提醒和保护。单位有可能有过重的教学和科研压力，这可能是间接原因。那么，发病的时候的及时救治，是很重要的阻止悲剧发生的因素，但是，这个病有太明显的隐秘性，所以，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发现。所以，能发现，是奇迹，不能发现，是正常的。尤其是孩子，根本没有见识过心脏病突发，更何况是一群在全神贯注考试的孩子呢？

    这个社会，大家太善于责备别人。这些孩子，承受不住这个责备，尤其是要承受自己老师的生命的重负，这对于这些孩子来说，是不公平的。

   我想对这些孩子说，孩子们，你们没有责任，你们只是没有足够的见识。你们应该有足够的见识，一是，足够的用以观察某些常见疾病，足以想到对策尽可能减少病患的损失。二是，足够的用以承受社会对你们的无端的指责和谩骂。当今社会，主要特征就是互相指责和谩骂。孩子们，希望你们能够超越这个时代，成长为宽容、博爱的新一代。